孙公窑的故事——百年陶瓷世家,就始于一位“景漂”。

“百年孙公窑·扎根与生长”

孙公窑的百年事迹要从清末光绪年间说起。与如今的“追梦者”不同,孙洪元来到景德镇更似一场求生的放逐。
孙洪元八岁时只身前往景德镇谋生路,他身无分文,依靠船家与其他乘客的周济才到达了目的地。初到景德镇,孙洪元在陶瓷作坊当学徒,一边打杂一边偷师学艺,夜半还在苦苦练习。

十七岁时,孙洪元创办了“孙荣记”,主攻制瓷琢器。凭借出色的技艺水准与经商头脑,孙家作坊很快就在大师云集的景德镇脱颖而出,“买好瓷器,上孙荣记”的行业口碑从此传颂开来。
尽管事业颇具规模,白手起家的孙洪元仍以“家有万金,不如手艺防身”作为祖传家训,告诫儿孙莫要忘本。
第二代掌门人孙振东是建国瓷厂的高级技师,主攻利坯,技艺高超,研制的青花釉里红曾经荣获全国陶瓷展评“优秀作品奖”。 第三代孙同鑫继承了祖辈的衣钵,他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日用瓷设计专家,当时很多国家领导人赠送外宾的礼品瓷器都出自他的设计。他在祖辈们青花分水的基础上,独创了陶瓷史上空前的“青花泼墨”技法,自他伊始的青花瓷与瓷板画创作,拓展了孙公窑的制瓷范围。到了孙立新这儿便是第四代。为了纪念曾祖父,孙立新把瓷器作坊取名“孙公窑艺”。

景德镇孙公窑第四代传人 江西省工艺美术大师孙立新
出身于陶瓷世家,孙立新的血液中流淌着祖辈的灵性与倔强,他不甘于“守旧”,更愿意在摸索中成长。古拙与灵动在他身上并存,孙立新是扎根景德镇的“本地人”,亦是思想上的“漂泊者”。

孙立新大师讲年少时被送往名师处学艺,这使得他博采众长,思想活泛的他甚至把非洲雕塑、壁画元素融入到后来的创作中。九十年代,行业一度不景气,他改行装修设计谋生,却总琢磨着“怎么把青花瓷摆件融入到现代家居中去”。陶吧流行时,他也曾做起了现代陶艺,而后遇到滞销,他终于意识到“传统文化才是生生不息的力量来源”。至此,孙公窑艺回到复古路线,孙立新也重拾专长——青花瓷的设计和绘画。

一世青花“斑驳旧影里·守艺方寸间”
艺术家的世界很宏大,容纳得下万千不切实际的想象;艺术家的世界也很狭小,小到陶阳里的里弄窄巷,器具完备的一方小院;小到他们低眉不苟,眼里、手里唯瓷器耳。

百年孙公窑,却是意外得朴实动人。红砖、绿植、乌柴、白胎、青花等色相得益彰,各种色彩在这里都能找到安身之所。大概时间经过此处,也会沾染上几分安然的松弛感。

步步探索之下,院主人的性格也展露无遗。张贴、悬挂起来的手绘元素,诙谐中略带俏皮,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艺术家的宅院。大抵唯有真正热爱自己所做之事的人,才会在细微处作这些可爱的“小文章”吧!

孙立新大师的“婴戏图”最为出名。“婴戏图”自古有之,孙立新亦是从宋代影青瓷中得到的线条灵感,寥寥几笔,一两分钟的时间,一个生动的形象就出现在陶坯上,他借古韵之笔赋予孩童们全新的生命。


青花瓷,属釉下彩瓷。先用含钴的原料在瓷胎上作画、填色,而后浸入釉水,在1300℃左右的高温下一次烧成,青花鲜明而稳定,定格了东方人的独特审美观。

萌生于唐宋,成熟于元代,明代起,景德镇跃升为“天下瓷都”,青花瓷进入全盛时期。及至近代,青花的发展也从未停滞。

孙同鑫认为,用传统的线条、笔触方法和小面积分水技法,难以表达出大视野、远效果。经过不断思考和实践,孙同鑫在1987年创造釉下“青花泼墨”技法。青墨氤氲在白瓷之上,形成水墨淋漓之势,更能将观者带入传统美学的意境中。
孙立新继承了父亲的青花泼墨技艺,在此基础上又不断创新,他的《春酣》《空山新雨》《富春山居图》等作品便是水墨写意的代表。其绘瓷和陶艺既有东方民族的韵味,又具备西方现代绘画的形式美。

敦煌之梦 孙立新作
“孙公窑”这个小院是孙立新的“世外桃源”,他在这一方阵地里坚守着百年老字号青花技艺,将技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,与新人一同摸索着前进的方向:“文化的传承不会因时间、地域而阻隔,将老一辈的手艺好好传承下去”,推广景德镇的陶瓷文化,使其代代相传。

一盏传承“再闻瓷中意·青白天地悠”
四代人的故事成就了一出“人间瓷话”,让人不禁思考:非遗世家,传承的到底是什么呢?他们又因何而坚持呢?
“责任感”诚然重要,但未免有些“被动”,我们更愿意相信是“情之使然”——“情”之一字,始终贯穿孙公窑百年历史之中。

——学徒时期,曾祖父心心念念让穷苦的母亲过上好日子,对母亲深沉的爱成为他创立孙家作坊的情感原点。


——祖父临终前,一直念叨着“等我病好了,我带你们开作坊”,让家人们不要为自己担心。
——在孙公窑最艰难的日子里,祖母屡屡用曾祖父的创业故事激励着全家人,“既然学了陶瓷,就要让窑火复兴起来”,老人家用智慧与坚毅带领家族走出阴霾。
——在孙立新的展览开幕式上,八十岁的父亲亲临现场督导,对儿子的爱与期待可见一斑。
拾起散落在百年间的记忆碎片,拼凑出这个至情至性的家族的模样,它的深处始终保存着亲情里不可切割的温度。
孙立新说:“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画家。”这份幸福背后,有整个家族的爱作支撑。
“情”,亦可以是一脉相承的“家国情怀”。
孙同鑫与孙立新父子都曾以“长城”为题作青花创作。父亲孙同鑫多次登临长城,为戍守此地的将士们的精神所撼动,多年后的访谈中再次提及,仍几度哽咽;儿子孙立新,曾绘有《长城新魂》青花瓷瓶,致意白衣天使,捍卫“新时代中国防疫的新长城”。

长城魂 孙同鑫作

长城新魂 孙立新作
胸含万象,笔润诗意,他们用最纯粹的表达,绘尽山河四时,阅遍人间深意。
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,但以家族为延伸,陶瓷人得以不断突破着双手造物的边界。

从个人到家族再到民族,从百年前到今天再到未来,我们总会在不同的时间里被非遗的力量震撼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