瓷之书法,能使人受到陶冶。瓷、书结合赖于文化的融合,通过诗词内容激起书家的创作热情,而决非例行公事的文字照搬。艺术是骚动的不是静止的。墨笔在瓷上作书,讲求墨随情落,格由意定。器坯上刻字,日铁笔书,提按顿挫,重在书法艺术同腕力的谐合。运刀视同运笔,兴至挥来无拘束,何分墨笔与钢锋。习久则能生巧。瓷有道,书亦有道,见贤思齐,承前重在启后。文化至上、瓷书鉴之,尚不失至理至善。
瓷与书法 毛笔 铁笔 文化艺术
三联构思,第三项为书法。三联构思正是建立在陶瓷这个相近艺术的载体基础上。目的是在一种静止而单纯的物质形象中,唤起或产生一种文化律动,从激发和启迪入手,使人受到陶冶,感受三联艺术魅力。三联艺术以各自形式出现,给人一个思索的艺术空间,继而由艺术转向人生、事业和自我;在重叠的错综复杂的艺术矛盾中产生灵魂驱使下的遐思和震撼,我想这便是三联艺术作品的成功和最高境界。
文学和艺术能打动人,是不争的事实。一篇文章,一部小说读到情节曲折,含义深刻或悲切之处,会令人潸然泪下、掩卷呜咽。一部电影(电视剧)、一出戏剧,不尽的辛酸苦辣,难耐的世态炎凉,不得不使人疾恶如仇、义愤填膺。这就是文学艺术的魅力及其威力。书法艺术同样,它感人的条件和方式虽与电影、戏剧不同,而其意义则无二致。书法感人靠笔墨和气韵。电影、戏剧靠情节、靠真挚。
流动的书法线条,凭人的感情和性情借笔产生。这个产生过程的条件因素则是多方面的,是激越、是压抑、是愤懑、是愉悦,各呈格调。号称“天下第一行书”的《兰亭序》(或称《兰亭集序》)的问世,属心神愉悦之作。时当“东晋永和九年(公元353年)三月三日,太守王羲之与司徒谢安、右司马孙绵等42人,在此修禊,曲水流觞,饮酒赋
诗,王羲之撰书的《兰亭集序》记述了当时的盛况,成为文章和书法珍品。”试想“群贤毕至,少长成集”(《兰亭序》语),各逞吟怀,王羲之临场制序并书,兴致所至,用笔自然酣畅,神采飞动,遂成千古名书。
“天下第二行书”是唐颜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,亦称《祭侄稿》。当时是颜真卿的侄子在讨伐安禄山的战争中不幸殉国。为了纪念其侄的英勇精神,颜真卿奋笔写下《祭侄稿》。纵览其书,大义凛然,正气奔涌,悲愤激昂中流露出大义及其爱憎。故元张晏跋其书法艺术云:“书简出于一时之意兴,则颇能放纵矣,而起草又出于无心,是其心手两忘,直妙见于此也。”元鲜于枢称道:“唐太师鲁公颜真卿书《祭侄稿》天下行书第二,余家法书第一”。书如其人原不是绝对的,但从书法表现的形式和情趣中,去领悟其艺术魅力,却是非常神奇的。
以陶瓷艺术品所定诗词内容,去发挥书法的固有优势,以获得感人效果,说到底还是从书法(作者)文化功底和艺术修养出发。象中国画题款书法一样,不仅位置要选择,题款形式也要选择,而书法更需要选择。题款位置一般要求是为画面增添布局美,能起到点睛作用。题款是错落,还是跳跃,是横书一条线,还是竖书参差有致,这是形式要求。工笔一般题楷书款,有的多用赵佶瘦金体。泼墨(写意)山水则用苍劲的行或草。这些法则的形成不是哪一个人哪一个权威所规定,而是人们根据美术实践而摸索出的艺术真理,这是书体要求。陶瓷艺术中的书法表现,各窑口均有不同的方法。以景德镇及南方一些大瓷区为例,多见于墨色(一种陶瓷颜料)题书,用毛笔直接在瓷器壁上写,然后烤成。陶瓷进入明清时代,书画家们渐渐把瓷坛作为他们的另一个发挥阵地。同时陶工艺术家也应运而生,兼瓷兼书兼画。“中国书画之肇兴已二千有余年,此二千年中所产生之著名大家车载斗量,若再将长一技者计算在内,为数更不可屈计。至其所有之作品则更如恒河之砂,不可数数也。”
定窑历史上以刻字为多见,且多为铭文,说有诗也多为后世文人所加。其实,瓷与书的结合有多种形式,一为墨书,即用笔蘸着陶瓷颜料,直接在成瓷器壁上书写,就好像书家在宣纸上作书一样。这种方式较能表现艺术家书法功底和展示书艺风采,并能通过诗词内容以激起书家的创作情绪与感慨。一件成功的书法作品,不论是在什么材质上创作,决非只是单单地去照写拟好的文词,决非一种例行公事的文字照搬,而是一种潜意识的艺术劳动的过程,一种艺术氛围渲染下的创作个性的发挥。这种发挥是主观能动性的,更是艺术工具与物质材料两相辉映的客观表现。纵笔之间,墨随情落,格由意定。其间没有技法的障碍,没有辞采的阻涩,唯有艺术回旋情怀的奔驰。一时间龙飞风翥,风声鹤唳。
真正有个性的艺术家,决非按艺术成格去操纵。艺术不是物质积累,而是一种灵魂和性情的表现。艺术是骚动的不是静止的,常言“文以载道,诗以言志”。书决不例外,书以示人为其始,以感人为其要,教人直率,教人蕴含,教人谨谦,教人达观。笔墨淋漓于器壁,则文词跳跃于其胸,识者自得其想、其悟。
书能感人者,殊非易事。书分雅俗,人文则有高低。一种文化一方境界;一分笔墨一段才情。能书者必于文辞中下功夫,如文词不谙至道,故难于晓喻笔墨;而笔墨不逮,故书艺则莫展矣。故习书之人,于文不可不习。道是先习文后习书,抑或边习书边习文,自无不可。世独不重只习书而不习文者。是所谓书与文无瓜葛者,实属大错特错。照此,纵是把笔蘸得再饱,墨磨得再浓,挥洒得珠飞墨溅,吹嘘得天花乱坠,惟不府恭,虽有喝采者,多为不识者,夫为不识者所赏识又于书道何益。
融文于书是其至道,是其至善。书虽属文墨范畴,但艺术分形与神,形体静而止,属物质载体。神采飞而动属艺术气象。形易取,而神难获。这里欲取其形,必多揣摸,勤动笔翰,文勤则知其奥处。而得其神,不单于笔中求,它虽出于笔墨,而内在于修文,文深启艺理,艺理通则笔墨振。精神影响着物质,文化昭彰着艺术。
瓷与书的结合尤不同于帛或纸上作书,器壁溜滑,不浸墨色。笔翰书过,划不透壁墨难渗,一般功力者实难驾驭。瓷上作书恰人履其冰上,亦步亦趋,力多不逮,快不随心,慢不惬意。勉强为之,画多苍白,形多干瘪,煞是难看。纵是大书家,能于纸上飞龙走风,然于瓷上书则一筹莫展,看来须练一段时日。待摸透瓷之性,而自能顺其道而得其法矣。
定窑瓷与文字的结合,自宋以来,又多用刻刀表现。表现形式为以陶瓷半成品为载体,因陶瓷在未加煅烧之前为泥坯,其性软,易破裂,捧在手上,须小心翼翼。在器坯上刻字,称之为铁笔书,效果追摹毛笔字法则和程式。用铁笔较用毛笔在纸上写要难。用铁笔书并非行运于器坯之表面,而是将刀锋深入器坯l-2mm之内,提按顿挫,锋回路转,势多遏制。横竖推拉难以遂意,弯转行运又多阻涩。尤其是在关注刀锋用力的过程中,而不能有效地掌握书体和字形,如只注意字体的完好,又常常力不从心,锋不传意。刀触器坯,深浅、宽窄、徐疾难以恰当调理。其实,操刀尤如操笔,所不同的是笔用中锋,刀用边锋。对这个边锋认识,实际上也要像用中锋笔一样驾驭。即刀取侧势,竖不宜直其刃,横不宜逆其刃。因直运则线条窄,不能传笔墨之意;而逆其刃者,运锋不畅,画难成形。故要求横竖取侧势,亦即横画竖落,竖画横落,侧卧反转。始终以锋尖立壁确保边锋(锋尖)中驶,以宜于挥洒、弯转。如此,或仰、或俯、任展、任放、取形就势,自然遂心逐意,心手双畅。
铁笔挥运,功在书艺,而行在腕力。腕转灵活,用力沉着,铁笔自见神逸,字自成方圆,笔画自见生气。晋时王羲之教其子献之书,尝以力握笔,是谓驾驭笔的力应具有挥运之功,既能灵动操笔,又不致于松弛失劲。故若通常使毛笔用七分力,而用铁笔则需用十分,十分力用于腕不能死撑,死撑则腕生拘谨、僵持,运笔受约束,画难纵横,字难尽姿态。由此而知,使铁笔不单单是书法艺术自身的表现,还必须学会腕力功能的运行,使腕与力得以有效发挥。
综上而知,陶瓷与书法的艺术表现,不外乎艺与器的结合,即书法艺术与腕力统一,习久则能生巧。届时运刀视同运笔,其腕导铁笔,来去灵便。于提按顿挫间,行草、隶楷,但见八面锋开。点画之间,映带成趣;线条肥瘦,顾盼生姿;结构立就,苍润能分。所以,笔者以为:兴至挥来无拘束,何分墨笔与钢锋。
作为瓷、诗、书三联艺术之一的书法艺术,是为陶瓷这个主题作咏唱,或说是一种专门的题咏。选体、布局、篇幅均以所制诗词体裁为前提条件。如是长韵古风,不妨装成手卷,字为行楷,使其大方规整,前序后跋留白,以备有名家才人题字签名。假如写的绝句或小令词,自可装成条幅,书体可行可草、抑或楷书。规格可大可小均依瓷器计量而定。所谓匹配是指瓷与书法两种载体比衬而言。书风则多以诗词内容而选择形式,或雄健、或俊逸、或清丽、或娟秀,重在表现性情。为瓷题书,不论是题于器壁,还是题于另纸,关键能进入角色,而不为作书而作书。而重在以表现艺术个性而展放胸臆,任大墨淋漓,以尽其时兴、尽其才情。
试看“三联艺术高瓶”(欧阳中石先生藏),铁笔书,为雅俗共赏之书体。书中有唐人行楷之意,多掺合个人书法意识,书体介乎于传统与创新之间。由北京刘先生收藏的“三联艺术贵妃瓶”,毛笔书,为长卷行草书体,以现代时尚中可窥先贤笔墨。笔者以为,新是一个时代的面貌,也是自然界万事万物生存发展的根本,传统则体现的是我们的步履,属于生存道理和发展过程。以昨天、今天印证着未来。故说作为瓷与书的结合同样遵循这个客观现实。
瓷有道书亦有道,艺术家有自家之道。见贤思齐、从善如流向为世人及每位艺术家之应有品质。向古人、时人学习,承前而重在启后,是我们之不容忽视的责任。而遵命书家又向不为我所乐道。描准人生目标,脚踏实地地迈进;视艺术为生命,重艺质葆艺德。凡索墨者,但书励进向上及关爱人生佳句,而消极污秽以至自我娱乐的蹩脚诗句,我当婉言拒之。文化至上,艺术至上,瓷、书体大,作品体大,自不以人爱而存在,更不以人厌而消失。梅兰芳因大义而罢演,徐悲鸿以人恶而废笔,我则以世兴而骋墨,乃人生之艺术准则,亦艺术家之良心,尚不失至理至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