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景: 阅读新闻

中国最后的毛笔游商






[日期:2012-01-31] 来源:《创业家》杂志   作者:刘鹤翔 [字体: ]

徐云辉说他曾在琉璃厂卖过毛笔,那些买笔的书画家留给他的印象是,不爱讲价,总是冲着贵的买。依此推想,跟那些“大方”的艺术家们打交道,生意大有前途。

  不知道徐氏兄弟对如今忙于挣钱的书画家的精明程度,是否作出了合适的估计。但追求比毛笔更大的经济利益,也曾经是另一个“华夏笔都”湖州善琏镇里年轻人的创业心思。

  在文港毛笔崛起之前,毛笔是湖笔的天下。湖笔的生产中心在浙江湖州善琏镇,但如今,湖笔和那里的纺织、铸造等行业相比,已经很边缘化了。和现在的文港相比,已经不可同日而语。制约湖笔发展的一大因素是人力投入,随着现代工业的兴起,传统手工作坊式生产的湖笔,因工艺复杂,工作辛苦,收入低微,地位不高,青年人不愿入行,对湖笔缺乏热情,纷纷另谋生路,使整个行业青黄不接。现在善琏镇40岁以下的湖笔专业技工不到10人。

  的确,在富庶的浙江地区,要想把当地人力资源吸引到一个经济产出不那么高的传统手工行业,已经很困难了。王建平对记者说,他早就遇不到像他一样在全国各地跑毛笔生意的浙江人了。在人力因素上,这却成了文港的比较优势。

  不需要多少启动资金,不需要在外开店,利用农闲时间就可以完成备货,从生意的角度讲,毛笔是一个特别适合文港农村青年创业的行当。

  文港镇大约有7万人口,从镇中心区到周边的村落,几乎家家户户有人在外面卖笔。就产量而言,文港毛笔占到了全国的70%以上,是名副其实的制笔中心。文港镇的经济,在南昌进贤县仅次于医疗器械专业镇李渡镇,不能不说是制笔作坊和游商们的一大成就。目前,文港制笔业的年销售额超过15亿,而地方政府的扶持政策也比湖州的湖笔政策更为惠民,文港不向毛笔作坊征税。

  文港人应该感谢毛笔,即使不能像王建平们一样一年做着过百万的生意,在家门口当一名笔工也是不错的职业。“文港镇的好笔工的收入每月在4000元左右,普通的也有近2000元。”淳安堂的创始人李小平对记者说。

  文港毛笔现在的行情是供不应求,“我们的笔没货可囤,等发货的人在排队,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够销。”

  “救赎”毛笔

  文港毛笔论规模虽已可观,但众多笔庄和游商散乱无序,缺乏一种能体现专业性和品位的地域规范。在工业化面前,这样一个“做不大的行业”要良性持续,更多的需要一种文化抱负而非产业雄心。

  2011年12月10日,一个有月食的晚上,记者在文港镇见到了邹农耕。这是一个在文港制笔业内颇受推崇的人物。除了研制毛笔,他还编撰了《文笔》和《农耕笔庄鱼素》两份定期刊物。另一件惊人的事情是,他在地处乡野的文港投资1600万元 筹建了一家毛笔文化博物馆。

  邹农耕43岁,文雅素净,善书法,好古琴。他的话题兴趣和其他笔商们迥异,他更愿意谈书画艺术史尤其是书画用笔史。“明代董其昌用的是兼豪,傅山、王铎用的是羊毫;清代王文治、查士标用的是兼豪。”在他看来,一个好的笔师应该像一个既懂听琴又懂弹琴的琴师一样,既懂制笔,又懂书法, “现在大部分的笔师不懂书法,这是个大问题。”

  邹农耕对古代毛笔做了大量的实物考察,在尚未开门的毛笔文化博物馆里,将展示他收藏的自元代以来的毛笔。在他看来,文港毛笔还要走一个恢复传统工艺的阶段。在历史上,文港毛笔和浙江产的湖笔、安徽产的徽笔相比,在地位上是有差距的。“湖笔主要士大夫阶层在用,徽笔主要是下层文人在用;江西毛笔则主要满足城乡的非士人阶层的需要,比如账房先生。”到现在,尽管徽笔早已没落,湖笔大幅度萎缩,文港毛笔的地位在迅速上升,但他认为,当代的文港人与古代笔师的制笔水平相比,尚有相当距离。

  在文港大道后面一家高门大屋、古风犹存的乡间餐馆里,邹农耕给记者引见了“淳安堂”笔庄的创始人李小平和笔师兼画家李秋明。对于文港毛笔的现代工艺,这两人自有一番见解。

  在李小平和李秋明看来,当代毛笔原材料的退化是一个突出的问题。“羊毛是最早退化的原材料。”李小平说。传统上,羊毫的选料是产于江浙一带太湖流域的山羊毛为上品。但近二三十年来,由于气候变暖,以及山羊的产业化圈养,羊毛的质量急剧下降。另一种用来做笔的材料猪鬃,也是同样的原因在品质出现了明显退化。

  不需要多少启动资金,不需要在外开店,利用农闲时间就完成备货,从生意角度讲,毛笔是特别适合文港青年创业的行当。

  为了弥补原材料的退化,大约二十年前,文港毛笔引进了尼龙纤维。“尼龙的弹性很好,它的使用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原材料退化,而且,尼龙的长度不像狼毫那样受限制,它对文港毛笔的性能促进很大。”李小平说。但另一方面,人造毛尽管推动了文港毛笔在全国的普及,在专业人士中接受度却并不高,因为,尼龙有一个显著的缺点,那就是蓄墨能力很差。

  李小平承认,就客观条件而言,原材料的退化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。如果要达到古代好毛笔的性能,当代笔师必须因时制宜做一些工艺上的调整和探索,这对文港人来说,尚是未竟之业。

  这两年,有两个消息听起来对笔商们有利:一是中国书法申报“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”成功,二是教育部下文要求中小学恢复书法课。然而,从另一角度看,这两个好消息折射出了某种危机。关于中国书法的身份问题也许有点儿专业:作为一门最具中国特色的艺术,它本应该获得和西方艺术门类平等对话的地位,但“非遗”所彰显的,仅仅是其传统资源价值而非能回应当下生活的艺术,这其实意味着书法要走向当代世界仍然任重道远。至于教育部的书法课程安排,对尚待恢复的制笔传统而言,也是一个挑战。

收藏 推荐 打印 | 录入:绿宝石 | 阅读:
相关新闻